情系牦牛头
文/山西太原 长弓
利用参加修建举世瞩目的青藏铁路的机会,我曾费尽周折地从西藏高原带回一个牦牛头,恭恭敬敬地把它挂到书房的正中。这既是一份好奇,又是一份纪念;既是一份虔诚,又是一份崇拜。
在未踏入青藏高原——这块被中亚旅行家斯文-赫定描述的“我们星球表面能够见到的最大的地壳隆起”之前,我只知道它是由众多雪山大川、高原荒漠组合的巨大板块,因山之高耸,成为地球的脊梁,因高度的无法企及遂成伟岸。并听说,那里山比天高,云比羊多,阳光格外地清新洁静,天空无比的蓝。那里的雪峰用高洁雕琢着美丽,用激越浣洗着神奇。那里是哈达和格桑花的海洋。还有藏族形如云彩般的文字,色若百花的唐卡,以及五彩的经幡、六字真言和如诗如画般的神话。
其后,随着青藏铁路的修建,我以一个铁路建设者的身份,进入可可西里和三江源自然保护区施工。安营扎寨以后,我发现这片神秘的高原,除了有茫茫无际的雪山、奇异的江河湖泊和漫无边际的荒草以外,这里也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动物王国。像藏羚羊、藏野驴、野牦牛、棕熊和鼠兔等等,它们以无比顽强的生命力,在这既高寒又缺氧的极其恶劣的环境里,演绎着一场生命的激情与艰难,演绎着令人感叹的圣洁和执着,演绎着生之本能和死之壮烈。并构成独特而又神秘的自然生态系统和令人叹为观之的壮丽景象。特别是被世人誉为“高原之舟”的牦牛,更是让我着迷和惊叹。
在海拔4500米以上的青藏高原生活的这些牦牛,体格矮健,四肢短,蹄宽大、质坚实,耐寒耐饥,能长期行走于冰雪中而不觉寒冷,且负载量大;气管短而粗大,胸腔发达,血液中红细胞和血红蛋白含量高,使之在空气稀薄的高山峻岭间也能长久负重而行。
在藏区,随处可见人们把牦牛头骨、牦牛角作为灵物供奉。他们把牦牛头骨或牦牛角,或放于房屋墙上、或置于屋顶、或安在门窗上方、或放在嘛呢堆上。即使在康定城那现代化的高楼大厦身上,仍然能看见那些在门、窗上已被抽象化了的牛头图像。这就叫牦牛崇拜,并且这仅仅是他们的牦牛崇拜的形式之一。
在嘉绒地区,还能看到人们用白石在墙上嵌出牦牛头像,刚杀的牛头往往也要供于房顶;在寺院、经堆之上供上刻有经文的牦牛头;每年藏历11月13日的“额尔冬绒”是嘉绒人独特的专为祭祀牦牛神的年节。在四川冕宁地区的藏族每隔13年要举行一次为期3天的“祭牛王会”。藏族对牦牛的崇拜往往还与山神崇拜结合在一起,许多著名的神山都被他们视着牦牛的化身,一些江河(如金沙江等)也是用牦牛来命名。在甘、青地区,牦牛还被抬高到创造世界万物的崇高地位。如,在这一地区流传的“什巴达义”(创世歌)说,什巴宰牛时,将牛头放高处,就有了山峰;牛皮铺地下,就有了大地,牛尾放阴山,就有了森林。而远在古代,西藏人就把藏牦牛奉为神灵。认为牦牛是勇猛和力量的象征,藏族神话中就将野牦牛称为“星辰”,说它以前住在天上,时刻佑护人们的健康如意和牲畜的兴旺发达。其实,这种对牦牛的崇拜或信仰,重要的不单单是一种信仰,而是他们对大自然、对艰苦环境下人自身价值的一种寻找和认可。
置身高原,真实体验和面对这里的一切,让人内心不得不震撼,不得不生情。在青藏,我曾在日记中写下这样一段话:在一幅酷似牦牛的版图上,我读到了青藏高原。看到两支坚硬的犄角倔强地抵顶着唐古拉和昆仑山系的危岩和坚壁,在那绝顶凌空的高度下折断多少双惊奇的目光,青藏高原的阳刚和野性就深深地埋进那片赭黄的版图。
生活在这块被冰雪覆盖的雪域高原,我知道这里的一切生命物种,不论是天上飞的,还是地上跑的,甚至包括一棵不起眼的小草,都具有顽强的生命力,都具有刚强的意志和强烈的生活欲望。甚至有人开玩笑,说这里的每块石头,都具有坚忍不拔的毅力和魂灵。为此我想,所有生于斯长于斯的生灵,之所以选择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生存,或许是一种天意,或许更是造物主一种有意的安排和抗争,以期在人迹罕至的“生命禁区”里,展示一种生命的顽强和血性。
行走在青藏高原,总有一种缺氧侵扰我的肉体,但又总有一股激情激荡着我的灵魂。岁月用风雪埋葬着什么,又用生生不息的轮回昭示和照亮着什么。于是,在极度缺氧的情况下,在青藏高原数度风雪里,我想得最多的,是关于生之本意和死之轮回,是青藏高原生命的真缔。苍天厚土年复一年地上演万劫不复的生死轮回,冰天雪地留一份无边无际的苍茫超然物外,神山圣水似乎漠然于世间的沧桑,无数虔诚的膝盖跪向太阳,做着亘古如一的祈祷和朝觐。一砂一世界,一花一天堂。
而高原生命,不管是天上飞的、地上跑的,还是水里游的,其实都活出了一种境界,一种潇洒和从容。默默无闻却又生生不息地在地球第三极,书写了一曲生命的辉煌和赞歌。
反观我们这些被钢筋水泥围困下的芸芸众生,其庸庸碌碌、吵吵嚷嚷的市俗生活是多么的平庸、低俗和无奈。理想缺损,社会迷乱,物欲膨胀,金钱至上,人心似乎总漂浮着命定的悲哀和颓废。生活既没有既定的目标和理想,又没有充足的动力和激情。一个物欲化的世界,貌似丰盛的泡沫经济大潮下,谁的内心还秉持着人间正义和真理的火种?谁还怀有蓝天下一颗不甘堕落、沉沦的灵魂?比如生活中的吾辈,每日起早贪黑,但难以挣脱世俗生活的桎梏。浑浑噩噩的日子剥蚀着青春的容颜,在晨昏滑过的瞬间,分明看到生命的苍白、无趣和无奈。特别是面对尘世中的尔虞我诈、醉生梦死,以及阳光下的罪恶,心中更如刀割般的疼痛。每当想起这些,我的心头就涌起几分莫名的羞愧和感动。同那些高原生命相比,我们这些芸芸众生的生命意义何在?日常生活究竟缺少和丧失了什么?
泪水的感动只是一种肤浅的表白和装饰,直抵心灵的震撼才能激起灵魂深处的共鸣。为此,每天抬头看一眼这个来自青藏高原的牦牛头,就让我想起雪域高原上奔腾而过的那一群群牦牛。它们毛发丛生,遗世独立,黑色光亮粗壮的犄角,布满金黄色的轮圈,交错着褐色的骨殖,并充满滚烫的血液。西方的天幕再度火红,涌动的力量渗透出血一样的悲壮。
面对这个如神灵般的牦牛头,再想一想青藏高原那些顽强活着的生命,它们从高寒中走来,又从风雪中走出。把对生存的标准和索取定的很低,但把对生的意义和追求看的很高,至死不渝地抵达芸芸众生无法企及的高度。于是才有了顶天立地,有了生命中的那份坚定和从容。尽管青藏旷野的风、枯黄的草和冰封的河流都是冷的,但高原生命固有的那份内热外冷的镇定,那份生活的坚毅和执着,给我内心鼓涨更多的火热和血性。假如有幸成为高原上的一棵草,我也会用生命中所有的热血和激情,去爱这里的一切,爱这里白白的云和这里高天的蓝。从此,更要像高原的牦牛那样,学会坚韧,学会刚强、学会笑对艰难困苦,并让每个风雪交加的日子,都充满激情、充满热度和如男儿般的坚强和阳刚。
作者简介 :张安全,男,笔名 长弓,系中国散文诗学会、中国散文家协会、山西省作家协会、中国铁路文协及太原市作家协会会员。本人名录被收入《中国现当代散文诗作家大辞典》及《山西作家名录》。作品曾在《工人日报》《山西日报》《人民铁道报》《中国铁路文学》《中国散文诗》《散文诗世界》《华人文学》《鸭绿江》《乡土文学》及《人民文学作家》《山西作家》等报刊网刊发表。多次参加全国及省部级文学大赛获多种奖项,有作品入选《中国当代散文精选》《华夏散文诗选萃》《太原散文选》及《中国梦家国情》等